明朝年间,莆田出了个大官黄仲昭。这一年,他被钦点为主考。一些绅士认为是好机会,便叫子弟也上京应试。他们一到京都,就去黄府拜谒黄仲昭。为了避嫌,凡来应考的同乡,黄大人一概不见。但这些人有办法,他们找别的大官通融,最后,黄大人不得不见,但只许他们公举一人相见。黄大人早知这些人的来意,所以见面时也不多谈,只问一句:“今年家里有什么大熟 ?”
黄大人心知这几个人胸少文墨,有意点拨他们一下,但又不好明讲,就此一句,且看他们的如何理解了。
想不到这几个人还真会猜。这一年莆田是大、小麦收成最好,莫不是此与考题有关?
果然让他们猜中了。莆田来应考的五十人中,竟有四十九人中了进士。那落第的一名,是黄大人不敢再取了,怕犯作弊之罪。
“五十中四十九”,莆田因此名声大振,那些名绅为了炫耀他们治县有方,就在县衙的后门大街上建一座木造的大坊,坊上挂一块匾额,上书“文献名邦”四个大字。
匾额一挂出去,消息就像风一样传遍了九九八十一乡。
附近有一座名寺,寺里有一位高僧,他不但武艺超群,琴棋书画也无所不精。他听得城里几位名绅挂匾额的消息,便来到城里,想看仔细,煞一煞这些人的气焰。
他进得城来,游游逛逛,慢慢踱到木坊前,抬头一看,那“文献名邦”四个大字,果然写得不凡。但他心里早有主意,想要借此机会,会一会莆田的才子。于是,他把灰布长衫一撩,猛地一纵,“嗖”地飞上了坊架,轻巧地把匾额摘了下来,又轻轻地落在地上。
匾额被人摘了,这还了得,不少人都拥到木坊前。只见那和尚不慌不忙地把匾额夹在胳肢窝下,大摇大摆地向鼓楼走去。和尚来到鼓楼上,把匾额放在楼台上,躬身向众人作揖说:“贫僧多有冒犯,还望各位恕罪。只是这匾额挂得不妥,故把它取了下来。”
几位名绅问和尚:“何为不妥?”
和尚说:“这匾额不是御封的,即使是御封的,也难叫人心服。贫僧这里有一对子,如果你们对得出来,贫僧就把此匾披上大红绸布,插上银簪花,亲手挂还原处,还要备办酒席,请戏班做戏一天,向各位谢罪;如若对不出来,那就要恕贫僧无礼,三天之后,这匾额贫僧就要带走了。”
几位名绅心想,一个和尚,能有多少墨水?打打拳还可以,要跟我们比学问?哼,正好让我们露露脸。几个人一商议,就决定答应这场比赛。
和尚让人把大红纸糊成长条幅,然后他大笔一挥,写了上联“日进重天,东雷西电南北雨。”写毕,把字幅从鼓楼上垂挂下来,几百步外都看得见。
那几位名绅平时自恃文墨很饱,这时见了和尚的对子,却一个个目瞪口呆,暗暗叫苦:看不出这和尚还有两下子,这对子出得刁。“日”对“月”,“进”对“退”,都还好办;那“东雷西电南北雨难对。“东”本来可以对“西”,“南”本来可以对“北”,“雷电”本来可以对“风雨”,但这些全被和尚用去了,下联怎么对得出来呢?
三天过去了。鼓楼前士子如云,没有一个能对出来。对联在鼓楼上挂了三天,匾额在楼台上也放了三天。第三天,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揭下那对子。这可急坏了那几位名绅,他们为了要顾自己的脸皮,都不愿再到鼓楼前去出丑。想来硬的,又怕打不过那和尚,到时更让人耻笑。
再说那和尚接连三天见没人能对得上,心里觉得奇怪。虽然说,那几位名绅挂匾额是欺世盗名之举,但是,此地的真才子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没有一个肯露面呢?也罢,待太阳一下山,我就动身回去!
当夜,月光如水,那和尚腋下夹着匾额,急忙忙地往回走去。
一条清洌的溪水挡住去路,这是木兰溪,要过去须得摆渡。和尚上了渡船,船夫见他带着匾额,知道是什么事了。这几天,过渡的人都在谈论着城里和尚摘匾额的事,船夫有心要进城去看看,一时又走不开。
如今,他见高僧来到面前,心想不能轻易放过于他,于是,便委婉地向和尚打听对子的内容。
和尚见这船夫彬彬有礼。谈吐不凡,心中暗喜,便把上联吟了一遍。
船夫撑动渡船,船缓缓地向前移动。溪面上,风吹波动,月影摇曳,浪拍船身泼喇响。此情此景,船夫见了,心头一喜,随口吟道:“月临水面,前波后浪左右风。”
和尚听他对得妙,连声叫好;他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才子呢!他忙船夫施礼祝贺,要他把船快快撑回,一同连夜进城去。和尚笑着对那些自以为有才的人说:“这才是真才子!‘文献名邦’的匾额应该挂在乡间渡口,而不该挂在县衙后门的大街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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