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5月20日新蒜上市开始，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的大蒜价格便一改去年同期的低迷，一天一个价地噌噌上蹿，混级红皮大蒜的收购价很快从每斤0.6元涨到了1.9元，平均收购价为每斤1.6元，比去年价格最低时增长了40多倍。

　　骤然升温的大蒜价格，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恢复论”与“炒作说”各不相让。本轮蒜价上涨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这股热度又能持续多久？带着这些问题，记者赴金乡县进行了调查。

　　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

　　7月2日下午，山东金乡的大蒜交易市场里显得很平静，一些冷库的门前停着载满红皮大蒜的卡车，不少是外地车号。

　　“当地农民手中的大蒜已经销售了八成多，基本上卖完了。”金乡县农业局市场信息科科长张新国告诉记者，“今年新蒜是历史上少有的高价。”金乡县农业局提供的一份《金乡大蒜生产营销情况调查表》显示，今年农民的平均销售价格为1.6元/斤，与历史上价格最高的2005年相当。“但2005年是冷库蒜，赚钱的都是储蒜商，农民没有得到实惠。”张新国说，金乡推广大蒜种植20多年来，收购价格多在每斤不到1元的中低价位运行，去年甚至降到了每斤几分钱。今年不一样，新蒜开秤价就是0.6元/斤，之后以差不多每天0.1元/斤的速度上涨，而且级别蒜之间的价格差距很小，每斤只有0.05~0.1元。

　　今年的蒜价为什么这么高？从1999年开始从事大蒜出口业务的金乡县宏昌集团负责人陈庆海认为，根本原因还是今年大蒜供应减少了，由买方市场进入了卖方市场。大蒜供应减少，一方面是种植面积减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管理粗放导致的单产下降。以金乡县为例，2009年该县大蒜种植面积48.42万亩，比2007年最高峰时的63.5万亩下降了15万多亩，比2008年的61.7万亩下降13万多亩；2009年平均亩产量为1097公斤，较2007年的峰值1180公斤下降了近100公斤，比2008年的1132公斤下降了35公斤。然而和其他地方相比，金乡作为老蒜区，种植面积下降幅度并不算大。据山东省农业厅市场信息处调查，受去年大蒜价格下跌影响，今年该省大蒜种植面积减幅较大，同比减幅在20%以上。从一些贸易商掌握的情况来看，今年全国大蒜面积大约减少了1/3。

　　蒜价大起大落不利于产业稳定

　　记者发现，虽然蒜价高涨，但因为卖得有早有晚，并不是所有的蒜农都赚得盆满钵溢，特别是从多年的实际情况来看，蒜价的大起大落更是削薄了农民的收益。根据金乡县农业局的统计数字，2005年金乡大蒜的平均收购价格为1.6元/斤，2006年是1.55元/斤，2007年降至0.75元/斤，2008年更是跌到了0.35元/斤。5年来大蒜平均收购价为1.17元/斤。

　　“这样算下来，蒜农赚的也就是个工钱。”张新国说，金乡县农业局曾经做过一个调查，按每亩300斤蒜种计算，每亩大蒜每年的物化成本在1000元以上；从犁地整畦、栽蒜盖膜、浇水打药到抽薹收蒜，一亩地大约要40~45个工，旺季每个工60~70元，淡季每个工20~30元，如果计算工钱的话，人工费用与物化成本基本相当。也就是说，“不算工钱每斤5毛，算工钱每斤要在1元以上种植户才能不赔本”。

　　同样希望价格稳定的还有出口加工企业。山东大蒜主产区以出口为导向，每年出口量约占总产量的一半。5月中旬到8月中旬，是出口加工企业的收购期，然而7月初，一些加工出口企业仍未展开大规模收购。为什么？

　　是担心国际市场不接受目前的高价位吗？对此假设，企业并不认同———作为一种基本的调味品，大蒜出口受价格影响不是很大。尽管大蒜的出口价格已经从去年的300美元/吨涨到了800美元/吨，但并没有达到2006年的历史高点1200美元/吨，因此欧美等市场基本上能够接受目前的价位；南亚、东南亚及中东部分地区虽然目前接受不了，但由于从买方市场进入了卖方市场，因此“早晚也会接受”。

　　是担心出口没有利润吗？也不是。据业内人士分析，现在混级蒜收购价为1.8元/斤，加上分级、包装、储藏和运输等费用，每斤价格两块七八，与平均出口价格800美元/吨（折合成人民币约为每斤2.72元）相当。在这种情况下，出口企业赚的是出口退税部分。根据规定，原料蒜的出口退税率是5%，即每吨出口价5000元的大蒜退税221元。由于退税以数量为准，因此大蒜价格越高，企业的利润越丰厚。

　　“关键是原料价格稳定。”陈庆海的观点在出口加工企业中很有代表性：和目前的高价位相比，他们更担心的是贵收贱卖，“被套进去”。

　　“炒蒜”为蒜市起伏推波助澜

　　企业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从供求来看，今年的蒜价有恢复性质，但不可否认的是，市场炒作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据业内人士估计，目前蒜农手里还有15%的大蒜，20%的大蒜正在分拣储存，出口及国内市场大蒜仅占5%左右，中小蒜商控制了60%的蒜源待价而沽。

　　事实上，“炒蒜”并不是今年刚刚出现的。记者了解到，以前冷库少，出口加工企业直接跟农户收购。近年来，金乡的库存能力迅猛增长。2005年金乡全县的库存能力只有50万吨，到2008年库存能力已经增加了2倍，达到150万吨。与此同时，储蒜商也越来越多。储蒜商有两类，一类是开着三轮车从农民那里收蒜的蒜贩子，另一类是“炒蒜”的大大小小储蒜商。蒜贩子倒手快，很多都是早上收蒜晚上就卖完了，因此很少赔钱，遇到行情好的时候，一次大约可以收五六吨赚上千元；后者人群很大，少则存储三五十吨，多的能存几千吨，层层加价，最后卖给出口加工企业。

　　“这就像击鼓传花，价格越来越高，风险也越来越大。”金乡县农业局局长史为满告诉记者，“前两年赔钱的都是最后一道储蒜商。”储蒜商的出现，好的方面是解决了农民的“卖蒜难”问题，方便了加工企业收购，但由于很多储蒜商并不了解国际市场行情，很容易盲目炒作，不仅导致蒜价大起大落，也加剧了市场的动荡。2006年大蒜价格一度被炒到3.06元/斤，刺激2007年山东省大蒜面积同比增加10%，产量同比增加8%；2008年大蒜价格一度直线狂跌到0.04元/斤，致使2009年大蒜面积同比减少20%以上。

　　大蒜产业如何走出恶性循环

　　业内人士担心，今年的高价会刺激大蒜种植面积扩大，使蒜价再次坐上“过山车”，这对产业发展十分不利。“价格暴涨—争相抢收—扩大种植—价格暴跌—面积减少—价格又暴涨”，大蒜产业如何才能走出这一恶性循环？

　　对此，基层农业部门的干部很无奈：大蒜的内外销量基本是稳定的，如果大蒜主产区做好产业规划，引导大蒜产业有序发展，就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市场的大起大落，但在市场条件下，农户的趋利性越来越明显，当大蒜价格好时蜂拥而上，反之减种明显，这就使得地方政府的宏观调控显得“苍白无力”，“只能发布引导性预警信息，主要还是靠市场调节”。

　　史为满介绍说，和新蒜区相比，金乡大蒜种植面积相对稳定，这一方面是因为作为老蒜区，农民对行情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不用买蒜种，种植技术也相对成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蒜已经发展到一县一品，产业体系比较完备，储藏、出口加工及信息服务能力较强，农民对种植大蒜的收益有信心。现在需要加强的是对流通环节特别是“炒蒜”的监管，让信息更准确，让市场更有效地配置资源。

　　另外，随着大蒜产业的发展，如今鲁西南蒜区已经从金乡扩展到包括济宁市的嘉祥、鱼台、微山和菏泽市的成武、巨野、单县等区域。在这种情况下，区域间沟通、共享与合作对大蒜产业健康发展的意义尤为重要，需求也更加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