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时代造就特殊的人才,五.四时期因国家时事动荡,即涌现出了一大批文人志士。在政治思想上,他们或左翼或右倾或中立,因为各自所站的立场不同,自然免不了互相抨击一番,然而,估且不论其政治立场,单就文字来看,着实是百花齐放,各有所长。而今,时事变迁,沧海桑田,文人们都相继逝去,而其留下的思想、精神、意识的结晶便成为今人宝贵的财富。似乎是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的,细想之余,好的文章所流传的年代应该可以看作为永垂不朽吧。
在所有的散文名家中,我对林语堂可谓是情有独钟。他文字的练达和睿智是毋庸质疑的,而其主张幽默和性灵在当时的文坛也是独树一帜。大凡评论林语堂的文章,人们总是习惯于提升到政治的角度来看,他也就因为政治立场问题遭到抨击,从而影响客观评论他的文学上的造诣。这也许是他身处乱世而引起的条件反射,也许是因为当时鲁迅文字的犀利和铮铮铁骨所处的特殊地位,对于其它名家,硬是要用对比“榨出皮袍下的小”来。对此,我不以为然,林语堂不是政治家不是革命家更不是社会活动家,他首先是以文人的身份出现,文人自有文人的个性和主张,文人不是政客。如果大家都千篇一律了,又哪来的百家争鸣,百花
齐放?林语堂之所以会形成自己散文的独特风格,大体是个性使然。
林语堂是散文名家,自当从散文谈起。他认为“文章者,个人性灵之体现”,在此,斗胆将其稍稍改动为“散文者,个人性灵之体现”,因为文章包罗一切文体,而余以为小说更多的是生活的积累和写真,而非完全的性灵体现,故作此改动。较之小说,散文在性灵方面的体现要纯粹得多。
林语堂先后将其散文整理成集,即<剪拂集>、<大荒集>、<进行集>、<有
不为斋集>、<无所不谈合集>等等,每一本都折射出不同时期不同心境的林语堂,从青年时期的激愤到老年的淡泊,他所走过的心路旅程都用文字记载着,时间的推移和思想的的沉积使得他散文风格日见个性分明,幽默而机敏、淡泊而深远。手捧他的散文,读到得意处不由会心一笑,幽默处会忍俊不禁,深远处则回味无穷,有美文相伴,真是不亦乐乎。
他的散文没有炫词丽语,也没有丝毫的说教成份,仿佛是知心好友间的娓娓闲谈,谈生活谈思想谈艺术谈情趣,在不知不觉中犹如一汪泉沁入心脾,让人心旷神怡。尽管他的散文风格看似闲淡,却也并非散得一塌糊涂,他对散文创作有自己的追求,他认为理想的散文“乃得语言自然节奏之散文,如在风雨之夕围炉谈天,善拉扯,带感情,亦庄亦谐,深入浅出,如与高僧谈禅,如与名士谈心,似连贯而未尝有痕迹,似散漫而未尝无伏线,欲罢不能,欲删不得,读其文如闻其声,听其语如见其人。”从他的散文风格里我们不难看出,他在创作中是力求达到他既定的理想化,因而,文如其人,从他的散文中便活脱脱走出一位自自然
然,亲切闲适,学者式的林语堂来。
年青时的林语堂也是急进的,一样的热血膨湃,心系国事。早期他就提出探索国民性,提倡“精神复兴”,从<论性急为中国人所恶>、<致玄同先生的信>等文章中即得到充份体现,他说:“今日中国政象之混乱,全在我老大帝国国民癖气太重所致,若惰性,若奴气,若敷衍,若安命,若中庸,若识时务,若无理想,若无狂热”,可谓是一针见血。他提出“我近来每觉得精神复兴之必要,因为无论国事或教育,所感觉进步最大的魔障,乃吾人一种颓丧习气之空气,在此空气内,一切维新都可变出唱戏式的笑话。”他的这种从思想、精神革命入手来救国的言论,在当时有着不可低估的积极意义。
林语堂作为学者的谦谦风度和独特见解也是显而易见的,如<论读书>是他在复旦大学的演讲稿,在此篇中他没有以学者教授自居,开门见山的说:“本篇演讲只是谈谈本人对于读书的意见,并不是要训勉青年,亦非敢指导青年”,其谦逊程度可见一斑。他所谈的读书是闲时无功利心的读书,而非指为了谋取功名,加官进爵的读书。他说:“这种读书,所以开茅塞,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文见识,养性灵。”他还强调:“口之于味,不可强同,不能因我之所嗜好以强人。先生不能以其报好强学生之读,父亲亦不得以其所好强儿子去读。所以读书不可强读,强读必无效,反而有害,这是读书第一义。”“读书须有胆识,有眼光,有毅力。必敢有一自己意见,即使一时与前人不同亦不妨。前人能说得我服,是前人是,前人不能服我,是前人非。”诸多观点,让我们看到不盲从的学者风范,而读书也让他剖得淋漓尽致。
幽默乃在当时林语堂一家之长,他不会用笑话引人发笑,而是在生活中捕捉有幽默感的事物透出哲理,并使人会心一笑。如在<粘指民族>里,为了揭露国民党史官僚搜刮民脂民膏的丑行,他用“粘性液质”这一貌似荒诞事实的渲染营造出幽默的意境和氛围。当然,我更喜欢他生活气息浓郁的幽默风格,如<我怎样买牙刷>、<冬至之晨杀人记>等,读来令人哑然失笑,妙趣横生。林语堂精通中、英文,学贯中西,广闻博见。他最先提出把英文HUMOUR译成幽默,在文章中也极力主张幽默,有了丰富的文化蕴,所以在<论幽默>、<论孔子的幽默>、<论解嘲>等文章中旁征博引,精彩的例证是信手拈来,随处可见。
林语堂后期的作品更注重将文字寄情于山水间,期间他写了许多游记式的散文,如<记纽约钓鱼>、瑞士风光>、<说斐尼斯>、<杂谈奥国>等,落叶归根,晚年的林语堂思乡心切,他的<说乡情>、<来台后的二十四快事>都显露出浓厚的思乡之情。此时的林语堂已洗尽铅华,淡泊而致远,他说:“恍然人世之熙熙,是是非非,舍本逐末,轻重颠倒,未尝可了,未尝不可了,而终不可了”,“凡人在世,俗务羁身,有终身不能脱,不想脱者。由于耳目濡染愈深,胸怀愈隘,而人品愈卑。有时看看庄子,是好的。接近大自然是更好的。”寄情山水,舍下功名是需要勇气的,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一些老年的超然和豁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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