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房地产业起家，曾供职于名嘉集团等地产商；他曾从事私募股权投资，现在依然担任位于香港的富兰克林亚洲基础设施基金有限公司的共同主席。形成反差的是，如今的他放弃了昔日高利润的行业，却把兴趣落在了微利的农业，他就是涉农服务业企业华一联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华一集团）的董事长、全国工商联农业产业商会副会长湛大卫。

　　作为香港城市大学商学院与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工商管理学博士学位（DBA）合作项目的学生，湛大卫说，今后五十年，中国的机会、中国商人的机会和中国商人的挑战，重要领域之一在农村。“而三农问题要解决，需要民营工商资本的进入，靠体制外的因素的介入，是非常重要的。”

　　而在进入领域上，湛大卫一直觉得，民营工商资本介入三农，最好是介入三农的服务业。

　　涉农服务业

　　华一集团的事业起点始于2004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湛大卫当时与浦东孙桥一批搞农业的人结识，自此进了农业的圈子，并逐渐形成一个分别来自高校、机关、民企、港台，以投资农业为乐趣的创业团队。

　　学文出身的湛大卫表示，从2005年起关注中央一号文件。这是中央连续第二年一号文件关注农业，此后一直到2011年，中央的一号文件都是聚焦三农问题，给予农业特殊的体恤。

　　摸索中，做过私募的湛大卫发现，纯粹做第一产业是非常难的，而涉农的服务业， 把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结合，是条可行的路径。

　　历经多年探索，华一集团已在“农业生产***务业”、“农村社区服务业”领域建立了商业模式，投资于流通、旅游、文体、信息化、医疗等领域，旗下参股控股公司十一家，完全控股公司七家，集团2010年营业额为5亿多元。

　　其中生产***务业主要是指种植养殖过程中需要的专业化服务，如设施农业、农产品的流通交易等。而社区***务业就是解决城乡统筹发展、新农村建设过程中的一些关键元素，如农村的文化体育、农村旅游、农村医疗、信息化等。

　　目前，华一集团已在农村旅游、农村信息化、农产品流通三大业务上运营了诸多项目。湛大卫表示，农村旅游方面主要是参与开发了上海著名的农村旅游区——农村新天地，现在已被评为全国农业旅游示范基地。最近，华一集团还收购了一家国际旅行社，瞄准农民出国游市场和乡村入境旅游市场。

　　而农村信息化主要的业务方向是农产品供应链的信息化处理和农业物联网，由一批来自微软、贝尔阿尔卡特等的年轻人在管理。尽管湛大卫表示华一集团不追求上市，一直是自有资金投资，他还是透露，信息化公司有可能做成一个上市公司。

　　在农产品流通方面，华一集团以大宗农产品现货交易所的方式落地。一个重要项目是“农商新天地中部农产品现货交易所”。第一期工程在农业大省河南郑州已快要交付使用。湛大卫表示，这一项目主要有两个特色，一个是全产业链的标准化，即从土壤的改良，一直到产品卖到终端，整个建立一套体系，这是和传统农产品流通的主要区别；二是可追溯可控制的农产品交易平台，让大家按华一设定的游戏规则来进行交易。

　　湛大卫说，农业是个利润率相对比较低的行业，农业领域内的融资渠道也几乎没有，轻资产做服务业几乎拿不到银行贷款。“除非你做纯粹的产业化，或者一产，拿到农发行贷款也是很难的。”

　　不过，涉农服务业的商业路径已逐渐清晰：服务业企业的模式一旦成形会爆发式增长，到时候资金是不用考虑的。湛大卫举例说，比如服务外包，如果信息化模式在一个地区实施成功了，其他地方全部都是这个模式。

　　农商孵化的实验

　　湛大卫强调，华一集团从事的是涉农服务业，没有去做纯粹一产。

　　湛大卫坦言，做农业七八年了，最初有过土地流转规模化经营的想法，因为很多地方有试点，但是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始终觉得，工商资本特别像民营工商资本介入三农，最好是介入三农的服务业，不要直接介入种植养殖，一旦介入种植养殖，就把农民的生产资料、农民的土地都集约化了，农民怎么办？

　　熟悉全国土地流转市场价格的湛大卫表示，上海的郊区农民，对土地的依存度很低，所以上海的土地流转较便宜，但像湖北、河南，农民对土地依存度高的地方，1000多元/亩、2000多元/亩的流转价未必行。“所以我不看好民营工商资本大规模进入一产。我觉得最值得进的是服务业，尤其是社区服务业。”

　　为此，他们还特地进行实验性的流转。湛大卫透露，此前曾在上海佘山流转了290亩土地。“主要想探索两方面，一是土地流转看农民到底有没有问题。另外一个就是看看做纯粹的一产，有没有可能做出高附加值。比如说普通大米两块多钱一斤，我们在同样一个地方同样一块土地种上，我们能不能卖六块钱，增值两倍三倍。”

　　后来他们对土壤进行了适当的改良，然后雇用当地人耕种。尽管这样种出的米非常好，但很快发现，纯粹做一产还是有问题，主要是持续经营前景不明朗带来的风险。湛大卫表示：“你可以留心去看一看，中央政府可能从来没有一个文件，支持民营资本、工商资本、外资进入种植养殖。只有一年的一号文件提过土地进行适度流转。”

　　湛大卫现在进行的是农商孵化试验。他表示，郑州的农产品交易所，很多人不理解，觉得就是个地产项目，土地是招拍挂取得的商业用地，就跟你做房地产的用地模式一模一样，也照样可以取得预售。

　　对此，他显然不能认同，他说，农产品交易所提供的是可追溯可控制的农产品交易平台，进场的农产品，交易所要帮助它做标准化，原来有标准化的，要进数据库，使它可追溯。而标准化需要和当地政府合作，因为企业没有权威性。“我们在那边跟政府合作，第一批就有9个县的县政府执法机构集中入驻。”

　　湛大卫举例说，例如新郑市人民政府与他们签约要培育新郑大枣这个品牌。但什么样的新郑大枣才是特级的，什么样是一级，什么样是二级，现在没有公认的标准。经过交易所的标准化，消费者可以随时送去检测，糖分含量多少，杂质多少等指标，清晰可见。

　　目前，交易所着重三方面农产品的推广。

　　第一类是农业的生产资料，主要是种子、种苗、农药、化肥。

　　第二个是农村的高附加值的土特产。农民要致富就是打工或卖产品，粮食作物基本上是国家控制价格的，不可能怎么致富。卖产品就是让他种经济作物，经济作物就是所谓的土特产。这个土特产怎么样让他能够有订单，按订单去种植，让他怎样能够进行物理性状的改变，进行工业设计，怎样让他有品牌，都有很多文章可做。

　　第三块就是当地大量出产的粮油及调味品。

　　在这个过程中，交易所培养小农商，通过赞助资金，把那些返乡的青年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通过当地的团委，组织到交易所，变成农民经纪人，帮助去做团购推广。湛大卫称，金融危机那一年，河南有600多万新生代农民工返乡，这些人种地看不上，又融不进城市，就会被边缘化，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但交易所把一部分人就地转化为农商了。

　　布局农业物联网

　　湛大卫说，中国不缺乏农业科技，但缺乏农业科技的推广。湛大卫认为，我们的很多农业科技手段在世界上都是一流的，但得不到快速的生产转化，因为现在农村集约化程度太差，规模太小。而规模小的另一个后果是，农民的产品量太小，在市场中没有话语权。

　　这意味着农业企业的投资机会。湛大卫表示：“结构导致我们的农业科技得不到推广，所以需要城市工商资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投入。”

　　去年10月份访美时曾参观全球最大农业企业孟山都总部的湛大卫表示，如果说农业科技领域中国稍微有点短板，比人家稍微差一点的是农业的生物技术，主要是体现在育种，种子种苗的育种技术，而这也是跟中国现阶段的国情分不开的。比如说选择一粒含油量高的种子，孟山都通过高度规模化经营大农场，从100万粒玉米种子中筛选一粒需要的种子。而中国包括杂交水稻，首先要解决的是高产问题，其次是口感的问题。因为规模太小，人口又多，杂交水稻一直主要在解决量的问题。

　　在农业信息化方面，湛大卫在做的是研究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农村和农业物联网应用技术，主要侧重于两方面，分别是农产品的物联网及精准农业的物联网。比如说通过一个终端，清晰地看到每一粒大米生产的所有过程。

　　此前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大兴水利，湛大卫表示，以前做农村水利的企业都集中在农村河道的疏浚，沟渠疏浚，形不成一个产业，因为没有买卖双方，没有人买这个产品，现在政府采购肯定会增加。

　　湛大卫表示，一号文件说明中央政府对农村的投入在加大。加大也说明问题没解决，那么就需要体制外的力量进去，但机会怎么抓住，企业自己要孵化。

　　对于近年出现的农业投资潮，湛大卫说，农业企业的运营模式，是很难符合PE要求的，比如传统的一产，传统做派强烈，很难融合。而PE的退出机制也不是很多，进入的时候已经是有溢价的，所以退出必须要有更高的溢价，就是把今后几十年的利润预测折现到今天，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故事讲得非常好，这种模式农业企业不太适合进入。

　　“农业这个词会很时尚”

　　在湛大卫的心中，现在国内还没有农业服务业领域的标杆企业，华一集团也没有做到，但华一的核心竞争力基本形成。

　　据湛大卫介绍，去年华一集团的营收非常好。不过，湛大卫强调集团对规模并没有要求，定位是做小巨人企业，小而专、小而精、小而强，希望能做成上海农业服务业方面小巨人企业，靠内涵发展。未来也没有整体上市的计划。

　　尽管之前有一些知名的私募股权基金有意投资，但华一集团没有接受。华一集团的战略决策委员会里集中了十几个与农业和农村相关的精英，有一些是退休的学者、前政府官员，有一些是行业很资深的人士，大家都愿意做这个事情。

　　湛大卫表示，从在商言商的角度，农业领域一定会出世界级企业家，很大规模的企业一定会出来。就像以前的电子时代、OEM时代、IT时代一样，一定会出新贵的。

　　在企业管理方面，湛大卫一直认为应该接受系统的工商管理教育，华一集团的主要负责人多数接受过MBA的教育。此前最初接触农业投资时，湛大卫还特地学习过农业相关知识。

　　现在正在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就读与香港城市大学商学院合作的工商管理学博士（DBA）学位项目的湛大卫表示，选择攻读DBA，最显著的一个好处是“使你跟人家的商业语言一样，主流资本都是按这套模式，现在监管部门也是这个模式，你讲的语言必须跟主流一样”。

　　湛大卫说，DBA的课程设置兼顾了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在中国本土化的研究优势，又有香港城市大学商学院的最新管理思想，他们的语言跟西方更接近，对管理学的接受更快更前沿。

　　如果企业的管理者正在寻求某些方面的创新，特别是你的这个行业领先，或者是模式创新，尤其值得来读读DBA。因为DBA的特色，不是叫你局限于一个点，最起码是让你看一个行业，然后得出你的规律性的自主创新，最好是自我创新。为此，湛大卫已经确定博士论文题目为“中国农商问题研究”。复旦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陆雄文教授讲的是“创造商业思想”，而香港城市大学商学院院长魏国基教授讲的是“创造商业知识”，他们是在不同场合讲的，说明他们达成共识的。

　　湛大卫觉得，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启发学生认清中国企业发展的趋势，这样小企业就能走得快一点，大企业能少走弯路。

　　而在农业领域，湛大卫的预言是，再过五年到十年，“农业”这个词在城市里将很时尚，不可能再使人感觉农业就是很低端的。然后再过五到十年，能在农村拥有一块农地，就是真正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