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的老家忠县新立镇狮子村现任副支书陈晓林,即将接任现已72岁的老支书担任支书。在全国上下都是“党”说了算的现实环境中,只有书记才是真正的领导。陈晓林因此在狮子村就堪称“位高权重”。狮子村的未来,也就与陈晓林的德行直接相关。
今天早晨在大娘家,陈晓林曾闻讯赶来与俊有过短暂交谈。因陈晓林要带领一帮人马去田间为裁种柑桔的窝距、行距“放线”,俊也有更多乡亲须招呼接待,就相约利用晚上时间好好说说话。晓林客气地称“与老辈子一席话,胜过读书听报告。”俊也觉得与晓林谈话会“刚举目张”。更何况,凭目测面试,凭偶遇交谈,我们觉得晓林悟性不低,年轻力壮,据他说还“真想干事”,对自己能有多少金钱“看的不重”,加上他的“谦恭”、渴望“指点”,我们认为“孺子可教”,也就乐意改变行程,与他多谈谈,借此为老家的建设、发展尽一份心,出一点力。
其实早在回乡之前,俊就曾多次谈及疑惑老家为何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或参军复员、或打工回乡的年轻人脱颖而出任村官,带领乡亲改变“贫穷不安的乡村”现状,并试图联络曾下乡到老家的“知青”一同回乡去物色人选,向村民和当地政府推荐,鼓励优秀青年竞选。
而今的晓林,33岁,高中文化,外出打过工,在镇上做过事,在村里担任过专职村干部和副书记,既到外面见过世面,又有村干部工作经验,基本符合我们所想物色的年轻人的条件,机缘巧合,由他接任,可省去我们另起炉灶物色他人的许多弊端和麻烦。这也许是天意。
我们离开打草院时留有口信:晓林来找就说我们已徒步到新立镇,让他直接到镇上来找即可。到了镇上,我们让“狗崽儿”大叔打电话给晓林,通报我们的落脚点。
天色刚晚,晓林如约赶到。入席晚餐,晓林挨俊而座。酒过三巡,话题转到老家的柑桔裁种和狮子村的建设与发展。
今天早晨,俊已明确对晓林说过:无论是村里的干部还是村民,都应主动积极地抓住这次产业结构调整机会,摒弃“以粮为纲”,争先恐后栽种优品柑桔。当然,村民们被过去的行政命令害苦了、整怕了,心有余悸和疑虑,有的甚至有抵触,有反抗,但这不是村民的错,作为有能力、有作为的村官,是完全可以通过耐心说理引导村民的。尤其是村民们普遍存在的种种疑虑,村官有责任向柑桔项目投资商和上级政府部门讨说法,然后向村民们作出负责任的解答,满足村民们的知情权,兑现承诺。即便是经耐心动员,解答疑虑仍不肯栽种,也应尊重村民的最终选择,而不可显示“魄力”,采取“强迫”、“强制”方式如挖缺放水,踩秧苗,铲庄稼等违法行为,逼村民栽种。因为根据中央政策,土地虽然国有,但一经承包给农民,对土地栽种什么,农民就有绝对的自主权,任何“强迫”、“强制”手段都是违法行为,都应受到惩办。
晓林已有村干部工作经验,感叹“村官”难当。俊对此表示认同。不过,村官难当,农业难搞,但这并非农民造成的,而是这几十年来的许多反动政策、行政命令以及瞎指挥、瞎胡闹,把农村折腾够了,把农民整怕了。否则,今天的农民、农村、农业就不是这个样子。
并且,“村官难当”只是从村官的立场上看问题,如果站在农民的立场上而不是站在村官的立场上,村官也是可以不难当的。
晓林对“村官”称谓已接受了新的观念。当我们说他是“村官”时,他说:“您(方言yang )别叫我‘村官’,现在上级对我们有了新的定位,即不要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干部’,更不是什么‘官’,而应该是‘农民的儿子’。”
对此,俊当即大为赞赏:“如果真能以这样的姿态去开展工作,肯定已成功一半。这个定位不仅准确、形象,而且富有感情色彩,能消除与村民的隔膜,甚至反感、对立。”
如果是儿子,就应孝敬父母,就应时时处处为父母着想,急父母所急。即便父母不对,即便父母愚昧无知,贫穷落后,即便父母发了脾气,甚至打骂、责备了儿子,作为儿子,也是不应向父母动粗的,也是不应该打击报复的,也是不应骑在父母头上作威作福、拉屡拉尿,甚至搜刮霸占父母的钱财的。
当然,仅有“儿子”的定位还不够,这个“儿子”还得有能力、有出息。尤其是老贤侄你,如果真能接任村支书,一定要有新的方法,要有智慧。老支书担任村支书几十年,有威望,有经验,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但他毕竟已年过古稀,接受新东西比较费力,分析问题、处理事情早已形成比较固定和传统的思维定势和方式,不太适应新的时代,新的发展。缺少新的办法和思路。也正是因此,才需要有年轻人来接班。
老书记的优势是经验丰富,有威信,而你的优势应该是有新思路,有新方法。通过新办法,新思路,尽快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所以,你接班后,一定要有新思维,有新思路,有新办法,要凭借知识和智慧多用巧力,少使蛮劲。
比如说,过去书记、村长都把自己定位为官,定位是“干部”,如果您真能把“书记”定位为“儿子”,这就是突破,这就是创新,会比以前的干部更得人心。又比如,你在正式上任后,公开作出一些承诺,就叫“儿子的承诺”,村民就会对你刮目相看,拭目以待,一旦你真能兑现承诺,你很快就有威信,这就是新思路,新方法。
就以目前的栽种柑桔为例,传统的作法是对部分“落后”村民采取行政命令,甚至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如挖别人的田缺,甚至组织流氓式的所谓“宣传队”踩秧苗,铲包谷。虽然用心是好的,但效果却很坏,甚至是违法犯法行为,结果激起村民反感、抵抗。你则完全可以全面创新。
一是在思维上创新,用智慧智取,而不可使蛮劲硬来。我在深圳有一位做地产开发的女老总朋友,到一家因拆迁卡壳五年的公司任老总,用了3个月就让原卡壳五年的几家拆迁户顺利拆迁。这几家拆迁户都是老革命、老红军、老东江纵队的功臣。他们不拆迁,谁都拿他们没有办法,还搞得很对立。我这位朋友上任后,先从派出所了解这五户的基本情况,有的单身一人,孤苦寂寞;有的病魔缠身,行动不便;有的喜欢养狗,有的喜欢下棋。我这位朋友根据各人不同困难和爱好,有针对性的上门拜访、探望,投其所好,尊敬关心,以情动人,完全不提拆迁的事。先在感情上有了沟通,消除了敌意,也就是在精神上瓦解对方的抵触防线。有了感情上的融洽,条件成熟之后,再慢慢引导到拆迁之事上来,讲好处,克服困难,尽力满足合理要求,结果仅用了几个月就顺利拆迁。
在柑桔栽种事情上,对情绪特别激动、抵触情绪最强烈、利益冲突最大的村民,你也可以采取这种方式。首先是关心他们,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问题,听他们说心里话,尽力满足他们的合理要求,我相信是一定能增进沟通,攻克难关的。只要把“钉子户”摆平了,做其他村民的工作也就顺利了。
你新官上任后的“三板斧”和“三把火”,一定要烧出新意,砍到点子上。
我觉得,你首先要做的是改变村官的形象,也就是树立起“儿子”的形象,而不是作威作福的形象,借此在村民中产生向心力和凝聚力,树立正面积极的威信而不是横行霸道的威信。具体办法有以下这些:
一、如前所讲,上任伊始,发表就职演说时,就庄严地向村民作出“儿子的承诺”:
1.不贪污受贿,不为自己和亲戚捞好处。
2.村民对我有任何不满,哪怕是当面骂我打我,背后议论我,出我的言语,说我的坏话,我决不打击报复。
3.我在工作中也可能会发脾气,但如果后来发现和证明是我自己错了,我一定公开认错,并向当事人赔礼道歉。
4.我一定尽力秉公办事,为村民争利益,为狮子村谋发展,使村民一年比一年富裕,使狮子村一年比一年红火。
5.我一定严格要求其他村干部也这样做,不这样做的人,不要他当村干部。
二、公开设置意见箱,请全体村民可以畅通地匿名向村干部提意见和建议,积极为狮子村的发展献计献策。
三、收集查询中央、重庆市、忠县、新立镇信访办和各个行政部门和临督部门,以及新闻机构的投诉、举报和新闻热线电话号码,并且打印在一张纸上,分发到每家每户,让他们随时可以很方便地举报、投诉,借此表明自己主动接受上级机关、媒体和村民的监督。
四、每年都个人花钱为村里的前十名高龄老人送生日卡,为困难的五个五保户送二斤肉或20个鸡蛋。
五、利用晚上或节假日,走访全村矛盾最大,“委屈或冤屈”感最强烈的10户村民,能重新调解的给予重新调解,拨乱反正,纠正错误,给予正面鼓励。
六、尽快编制从狮子村走出去和来狮子村生活、劳动过的“城里人”的通讯录,每年春节为这些人寄一张贺卡拜年,让这些人感受到故乡的挂念,也使他们心系故乡,力争他们也能为狮子村的发展和进步献计献策,尽心尽力,有钱出钱,有智出智。
以上可称之为狮子村“晓林新政”的“民心工程”或“凝聚力工程”。相对可称之为“务虚”。
与之同样重要的,是狮子村的经济建设和发展,要有新思路新办法。可称之为“务实”。
而“民心工程”的第六项,表面上是务虚,实际是务实。这其实是狮子村最主要的一个宝库,积极开发出来,能直接为狮子桂创造出巨大的经济效益。这些人分布在各行各业,天南海北,有的有钱,有的有权,有的有知识,有的有市场信息,党政军警、科教文卫、商业、金融、中介等等,无所不包。如何让这一资源变成狮子村建设和发展的生产力,是你的重要工作之一。
必要时,你可利用春节传统佳节,分批请这些人回故乡座谈讨论。如狮子村的旅游资源如何开发,如何投资,请他们中的专家作市场分析和可行性论证。又如狮子村至今没有一家村办企业,可以请他们中的专家,根据狮子村的实际和外面的市场需求,提出建议,比如根据家乡的特产、物产,开发出有市场竞争力的产品。
目前,栽种柑桔无疑是家乡脱贫致富、减轻村民劳动动强度的重要项目。有关合同、协议以及与投资商、上级政府的谈判协商,都可以借重“狮子村走出去的城里人”施加影响,提供协助。即便是外出打工的村里人,在外面有了什么麻烦,如权益受到什么侵犯等,都可以村里的名义向这些人求助,通过这些人争取权益,少受欺负。
栽种柑桔无疑重要,但也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狮子村还应在柑桔项目外,有新的突破,新的项目。
另外,你应尽快学会用电脑,借助网络开阔眼界,学习别的村干部的成功经验,了解最新的农村变革趋势,获取新的中央农村政策和市场信息,用新的思维方式、新的工作方法、新的科技手段武装自己。你应争当全县或全镇第一个使用电脑、使用互联网的好“儿子”。
我们借着晚餐,借着酒兴,交谈对话至深夜。离别时,晓林要俊今后还要多帮助,俊表示,“我将观察、考察你几个月,若你真是个好孩子,真的有心做好‘儿子’,我将乐意帮助你,为你做顾问,为狮子村做顾问,为家乡尽一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