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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隐没的故乡就是寻找精神的故乡
时间:2011-06-15 13:30:51来源:中国三农资讯网作者:李煜

 只有那个蓄满爱的地方才是故乡,只有那个在你灵魂干旱的时候给你泪水的地方才是故乡。
  ——刘再复《远游岁月·西寻故乡》

  一

  如果从“生活着即穿行着”来衡量,像我这样出生于20世纪40年代后期,继续生活在当下的寻常国人,就是不说更不写,坐地日行万里,都应该是跨世纪的穿行者。出现在世上,穿行,然后消歇,隐没。但是在我——不仅是自己,自己一家,也携带着诸多乡亲父老的生命情态人生悲欢,有着明确的世纪穿行的意识,就不仅要生活着,而且更要有识见——反思的意识,更加需要定力——精神的定力,也就是要明白有数种所经历且可对比的精神状态,方能明确自己正在做世纪穿行,从某个“人境”进入另一个“人境”。显然,现在的我属于后者。

  然而,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具有如此明确的意识;我也是像当年许多知青作家一样,以过来人身份,运用文学的方式,急不可耐地宣泄那个不堪回首的时代,当时我心中充满“新世纪灿亮展开”,决绝地摆脱旧生活——旧世纪的感觉(旧生活就是旧世纪)。所谓不堪回首,拿刘再复的话就是“在你灵魂干旱的时候给你泪水”,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岁月,你着梦也想逃离呵!由此激扬文字,自然有一些作家很快功成名就成了时代骄子,频频地在主流媒体(刊物)现身,引领风骚十年二十年,但是我努力着却没成为这样的骄子。在20世纪90年代一拨作家“下海弄潮”尽尝各式物欲人欲,下海归来仍不忘以“全国一二级作家”称雄俯视的时候,我更显落后了,我仍在步履蹒跚地写作,毫不具备得意的资本。幸和不幸对我是未可知。我是凭着“不服气”的信念,把写作当作一种精神方式——生活方式;恰恰这时我决定攻长篇小说,凭着原有知识积累和意气,我终于写出了一部长篇,还准备写第二部第三部……

  长篇小说并不是短篇中篇在字数篇幅上的即兴式延伸,把某个单薄的人单薄的生活艺术地放大,它对作家的知识和思想精神能量(当然包括表达能力)有着特别的要求,要在历史的长河中掂量人和事,我在初涉长篇写作时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毋宁说,正是长篇小说的写作推动我选择“田野作业”——表面上与长篇写作不相关的职业行当,意味着我重新进入乡村,进入乡村的今天、昨天和前天

  当然,同是“田野作业”也有浮表与内里之区分。读书当然能让我沉静和深刻;“田野作业”其实也起到了推动我读书的作用。读书习惯加上“田野作业”的合力,使我不但在读书上有所取舍,千方百计找非大路货的精深读本,让我的感觉更为敏锐与犀利,使我在田野作业中注重更为内在的,已经隐没的东西(传统的乡土急剧地隐没着)。这样,现实中的我随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进入过往隐没的人境——幻境,我进行着世纪穿行。

  还有——依照刘再复出走海外的切身体会,在他看到美好的大自然的时候,他发出感慨:“真后悔过去的自己那么呆板,老是摆脱不了生活设定的那些大事大状态,美好的岁月都投入阶级斗争与经典阅读的日程之中,想不到心胸多积淀一些明净的秋叶、晶莹的露珠、潺潺的清泉,对于灵魂的健康多么重要!幸而现在觉醒了,知道要走出过去的阴影,要告别往昔的那种过于激烈、过于急切的心绪,是不能离开大自然的这一终生朋友的帮助的。”(《远游岁月·又看秋叶》)某种程度我也差不多;我经常下乡,正是得到了大自然的这种“帮助”啊。

  于是,昨天的地平线悄悄地“走”近了我。

  二

  我觉得有这样一个隐没的故乡,并开始执著地寻找隐没的故乡,也就是寻找精神的故乡。这本集子里那些长长篇幅的文章,都含藏着我寻找的心跳和体温。我头脑中慢慢浮现这样的“彼岸”——地平线。站在现时返观,传统的乡土成了昨天的地平线。我心灵有这样的渴望,我的主体意识由此建立。不时下乡——生活着,也写作着,即穿行着、穿行着,寻找的意念越是浓烈起来。下乡——到田野去不再是“走到哪算哪”,而是有目的,察看当事人,或察看当事人具体的生活环境,我已能把这一切置放于百年时代社会的大背景之下,我也就能透过现时的生活、现时的人群,听见我意念中某个人某个人群的奔走呼号,感受到他们默默却深邃的目光,他们无声却是真切的呼喊。在这个喧哗浮躁,一切以一时功利作取舍的时代,我无目的却是合目的地寻找,我叙写即寻找已经逝去的时代已经逝去的家园已经逝去的精灵。

  蓦然回首,一个隐没的故乡——昨天的地平线开始显露。准确地说,精神的故乡越来越清晰地耸立在我的面前。

  应该说,我在长篇小说——尤其是“幽暗家园四部曲”(《轮回》《寂寞欢爱》《恍惚远行》《旷野黄花》)里,表达或展现那个隐没的故乡——精神的故乡,故乡的前因后果——故乡在前后两个世纪中的位置变化至少在我心目中明朗了。但是,本书中诸多篇幅所写的人和事,完全是纪实性的,他们生命的丰满或残缺更为明显,他们比之于长篇小说更是结实的历史存在,是有灵魂的存在,他们已经和故乡融为一体。正是因为有这些志士仁人,故乡才不苍白,“蓄满了爱”,因爱而欢欣,因爱而痛苦,因爱而悲怆。一个地方——整体性的文化性格(上犹—赣南性格)方得以形成。而我辈则是“灵魂干旱”的时候感到他们的存在,我为这些前辈立传,就是在继续寻找隐没的故乡精神的故乡。通过这些纪实长文,昨天的地平线剔除了想象的意味,而更加坚实起来。

  寻找是一种姿态,寻找就是背负一种神圣使命的穿行。

  在我,寻找也意味着再现昨天的地平线。

  三

  为什么说故乡消失或叫故乡沦陷?一是自然因素,时间之水会吞没一切;一是非自然即人为因素,1950年以后从城市到乡村的政治化(斗争化、破旧立新彻底化)所带来的对乡村传统仪式和文化形态及志士仁人被妖魔化与被抛弃,一个物质和文化形态上的村庄已无法独自生存,加速了故乡的连片“沦陷”。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后来者成了以能吃上饭为最高追求的“流浪者”。土地山场不是他们的,族情亲情被一粟一水的物质需求所替代,故乡每时每刻都在逝去,隐没,沉沦,人们活着,却没有了故乡——失去了精神的故乡。我们可以从当下中国的道德虚无、诚信丧失、物欲人欲泛滥,人成了无根的“芦苇”,感受到这种沦陷的严峻后果。昨天的地平线离我们渐行渐远。

  我们不难发现,故乡的沉沦历时既久,只不过近二十年更加快了沉沦的速度。在80年代,乡人从人民公社化中解脱,正像我在《潜行,并燃烧着》(中篇小说集《孤烟·繁嚣》自序)所说的,“包产到户后的短短几年,其实是当代中国农民回归或实现传统的农耕理想(一家一户为生产单位,散漫型、温饱型生活)的激情爆发。由于闭关锁国思想萎缩,农民只能凭记忆纵向比较,传统的农耕生活倒成了炽热的理想。”当时田野的人气热气回复,续修姓氏族谱、修葺宗祠一类的寻根问祖的热潮刚刚兴起。因而我宁可相信,故乡尚未消失尚未最后沦陷,故乡仍被人们梦萦情迁,精神故乡纵是碎片化,仍顽韧地存在于心灵深处。20世纪80年代的乡人曾有重回“故乡”的朴素愿景。但是,90年代市场化——世界经济一体化加速,把一拨拨中青年从乡村席卷而去,见过大世面过了城市生活的人却不想再回到乡村。这固然说明城市文明巨大的感召力和吸引力,也说明长期“无根的生活”对乡村人造成了巨大的思想精神之熵,以致于人们虽生活在乡村却是乡村的漂泊者,乡村青年对故乡已无眷念,就是对城市也只有渴望也没有眷恋,无视乡村悠远的召唤,于是乡村空壳化、荒芜化成了事实。我敢说,世界各国都在经历城市化,但在别国,城市化的建筑着陆于乡村,但乡村继续保持着它既有的节律和热力,其乡村代表的“声音”依然响亮,成了该国现代化有机更有力的构成。

  在如此严峻的反差面前,我对故乡曾经有过的故事兴致倍增,其实就是体现了我寻找隐没故乡的渴望。那是有过自信自在自为——辉煌的乡村啊。我设想要是没有那场历经二三十年彻底否定一切传统的持续的政治化运动,如今的乡村肯定是另一种值得欢欣的、有磁力、不断让产生希望的模样。当然,这是总体而言的;即使“自信自在自为”的乡村,落后体制和人性的惰力(人性之恶)也时时酝酿着恶果,乡村也会有其溃败的一面,我们不应当把昨天的故乡乌托邦化。

  把昨天的故乡视为一道地平线倒是件有趣却严肃的事情。在“田野作业”中,我察觉,故乡已隐没,但昨天的“地平线”因人们的记忆而依然存在。“地平线”指的是,可供现代人现代国家所依持的人心、良知与情怀,以人心、良知与情怀为内核的乡村风景。

  在第一辑“千秋家国梦”的数篇文章里,我把笔力放在打通世纪通道,过往世纪乡土稳健灵魂的展示上,重现了那样的乡村风景。“现实”的温热即现实关怀是明显的。我力图在世纪性大视野中重现故乡执著却安详自在的灵魂,其实寄寓着对当下社会人格粗鄙化人心功利化浅薄化的反拨。“昨天的地平线”开始在我心头闪动。

  可我并没有以一种高高在上指点迷津的姿态,而是把自己摆进去,我在同样政治运动化情境中长大,受否定一切的“革命思想”侵蚀,我一辈子没离开故乡同样是在故乡“流浪”,由自己而及家人——别的乡友,我发现他们同样是在时代风浪的摧折下步履蹒跚。于是,第二辑“隐没的家园”的篇什里我记载了乡友亲友的“现实心跳”。我几部长篇小说的“后记”,就是在田野作业过程中把这种现实触发的心灵历程记录下来,一并归入第二辑也许是适合的。这些篇章更有“现实的意味”,展示社会政治化过程中人性的扭曲和卑微。与长篇小说所大写的“灵魂”相比较,现实中我们的文化人格并没有与时俱进,而是稀薄化甚至沙漠化。所以,这一辑所涉及的“现实人”身上,那种“地平线”倒显得混杂不清。倒不如说,我热切地呼唤富有新质的地平线。

  第一辑第二辑文章所涉及的时间正好是由远而近;所涉及的人正好是隔代陌生人转到同代的身边人——自己亲友上来,由于现实的芜杂混浊,“昨天的地平线”也就混浊不清了。可我的寻找已经触及现实中亲友的心灵。

  当我用父性——父性的丰盈与衰退来检视我的父辈时,我惊喜地发现,父辈既熟悉又陌生的心灵里,仍沉潜着一片蔚蓝,父亲是蓝色的故乡,不也是地平线么!当我因怀念他们而写下若干文字时,他们也成了我内心的地平线。由此,混沌而几于消失的地平线在我面前清晰起来,热切起来。昨天的地平线仍在我们这代人提心灵深处啊!

  石在,火就在;昨日星辰昨日风,那条地平线是恒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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