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掌柜传家到他已是八代单传，羊记羊肉烹作技法受益于这单传，在这莱平和昌邑三县市搭界的地儿传得罡（gang）是悬乎。

传说羊家八辈祖上本是姓姜的，是读书识字的人家。姜秀才苦读寒窗卅载功名不见长。这一年，从省城名落孙山回来，途经淄川饿昏在路旁，偶遇蒲松龄老学究后世传人搭救，蒲翁把蒲家羊肉技法传他，教他以蒲氏先人为鉴，趁早放弃功名，靠手艺谋生。还给他卜了一卦，改“姜”姓为“羊”姓，因为憎恶慈禧老佛爷，去掉“女” 字， 表示与封建科举势不两立。而且“羊肉不拌姜，牛肉不蘸蒜”，犯忌讳呢。姜秀才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一番，弃学经商了。

羊掌柜继承了羊家全部祖传秘诀，并全部褪除了文人气质，满身羊膻味。羊掌柜就像山坡上的绵羊，整天价斜离光荡，恣溜溜，懒遢遢，大约是吃多了羊肉滋生了羊的基因，抑或是杀多了羊羊魂附体吧，但绝不像感染“口蹄疫”。

羊掌柜宰羊简直就是基督徒在唱赞美诗。找一僻静地，让羊悠闲地咀嚼着上等好料，羊掌柜趴在羊耳边叽哩咕噜一大通，亲昵地梳理羊毛。冷不丁徒弟就自羊身后冲出，用长钉照羊头命门，只一下就毙命。羊无从挣扎，死态安祥，如逢死羊挣扎一下，徒弟就会被骂个狗血喷头。再看羊掌柜精神抖擞全无日常低头郎耷角样，“疱丁解羊”，只消七八分钟，整只羊骨肉两分。每天只宰两只羊且该羊须是当年生尚未交配产仔的，这样的羊死去无女无儿无牵挂，老羊家还真是大善人。

烹煮羊肉更是极讲究，店堂门口有联曰“佐料虽昂必不敢减物力、烹饪尽繁乃不能省人工”。羊掌柜年逾花甲佐料采购调制，羊肉蒸煮烹熏煎事必躬亲，九味十八香、三蒸六卖，未曾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当日宰羊当日蒸卖烹饪上桌，必不隔夜，非常较真。两只羊的肉每天仅接近十八桌客人，多则有诈。那一日，某硬化公路开通剪彩，各地游客纷纷光顾，竟招待了十九桌客。羊掌柜大光其火，追问之下，知是徒弟把隔夜羊肉不忍舍弃用来招待了客人，羊掌柜就把那十九桌全部免了费，再三爪爪着腚，眯眯着眼道歉。

店堂瘪弱土气，与名气无法相称。四间堂屋三铺土炕，堂屋黑乎乱糟的，让人觉得像羊圈，土炕烫腚烙腮的叫人从脚到头爽。切上四盘羊肉，滋溜两壶烧酒，趔趄炕上再打八个呼噜。那舒服劲像洗桑拿浴，又像回到儿提时代的故乡老屋，勾起人无尽的乡愁。无论是坐“宝马”、“奔驰”来的，还是坐“三轮”、“两轮”来的，还是信步走来的，羊掌柜待人一律平等，每道菜15-16元，决不多要也不能少给。我妻大概是城里人的缘故吧，特爱清洁，对我喜好到这邋邋遢遢、大嚼大喝大为恼火。我指着某医学刊物的载文说：“过分地清洁既破坏了有益菌群也降低了人体的免疫力，而且羊肝明目羊肾壮腰羊肉益寿延年，这是李时珍老夫子在《本草纲目》中早就印证过的。你这傻丫头每次感冒都落不下，还不如我这个邋遢人身体结实。赶明个，我得好好让年沾沾羊腥。”忽一日，某上级监管部门的吕（驴）科长和马科长来检查食品卫生，又是取样又是化验好一通折腾，“驴和马”来算计羊，羊掌柜觉得三个人的姓好笑，在一旁装痴卖傻，检查结果竟无任何问题，羊赶跑“驴（吕）和马”了。店堂前排起的食客长龙聚增50米，但羊掌柜仍旧我行我素，每天两只羊待客十八桌，宴毕关门打烊。

羊掌柜每天宰羊两只，三间铺火炕四间堂屋，待客十八桌，朝朝暮暮，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本人吃过羊肉……





长乐镇党委 王相辉